ko
404
 
 

亿万分之一的奇迹/Falling For You(完)

存个档

请搭配BGM一同食用:

配对:杰诺斯x埼玉

注意:埼玉单方性转 

           认真系列之 认真谈恋爱



           


来自太平洋的风吹过这片大陆,温热像残烛的烟,瞬间就消散了。

 

这座城市倒受到了四面八方现代文明的保护,寒冷大军到这里所剩无几,但这里本身也没什么守城人。

城市的生命线还在,而这里几乎看不到什么生命,满是瓦砾的高架桥,还是全新的公园设施,挂着营业牌子却永远没有开门的商店,连野猫和乌鸦都不愿多在这里停留,只有一处,是黑暗中除了星辰外唯一的光源。


年轻的女孩从屋里走出来,屋内的暖光扫向阳台一隅,她从洗衣机里取出洗衣袋,将里面的袜子,衬衫,包括内衣取了出来,一件件展开,挂上衣架。她只穿了件大码短袖,抬手的时候能看见内裤的蕾丝边,可她不在乎,因为唯一能看见公寓阳台这侧的大楼已经废弃了多年,大门上的锁锈迹斑驳,所以她像往常一样,穿着暴露的睡衣,毫无顾虑地转身走进屋,而就在纱窗被拉上的这一刻,如果她细心一点的话,就能发现沉寂的黑暗里闪过一道红光。

一个男人的脸出现在了那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综艺节目都听不到的尖叫声穿透黑暗,划破夜空,在空荡荡的街道里回响,荡气回肠。


“真是——要是那么怕的话就不要看啊。”埼玉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音量不自觉提高了几度。

“地狱的吹雪,不影响老师观影应该是让你留下的最低限度。”杰诺斯清理着埼玉洒到地板的蛋酒,语气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倍。

“接下来是女主角被跟踪狂拍到洗澡而通过镜子反光发现跟踪狂的精彩画面,保持安静可是观影的基本素养。”被称为地上最强的男人都启动了引擎,证明事态可不是开玩笑的。

“啊king你这家伙!不剧透才是观影的基本素养吧!”埼玉因为弟子为她擦拭脸颊的动作而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抱怨到。“晚饭也吃过了你们怎么还不走啊!”

“说什么呢埼玉,今天可是电影之日。”吹雪咳嗽了两声,好像刚刚像小姑娘那样尖叫的人不是她一样。

“谁定下的?”

“这片子拍得让人毛骨悚然,我们非得看跟踪狂的故事不可?”

“不,你还可以去你姐姐——”

“跟踪狂的故事也不坏。”


唉,这对关系复杂的别扭姐妹。


埼玉摇摇头,接过杰诺斯为她准备的新的蛋酒,道了声谢,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以前我也遇到过跟踪狂……”

“什么?!”现在所有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啊哈哈……很不可思议吧?竟然想跟踪一个光头女人。”

“老师!请您不要这样说!”杰诺斯双手扶上她的肩,表情有些吓人。“我从未见过像老师这样优秀美丽且强大的人!有那么一个两个、不,老师天天遇到跟踪狂都不为过!”

“……你小子不要咒我啊!”

“关于那个跟踪狂的事还请您说说细节!”不管是人是怪人我会去让它失去当跟踪狂的一切。

“后半句,说出来了。”king神情凝重地按下了播放机的暂停键。


“唉?……那是你还没住进来的时候啦。”毕竟时间久远,具体感觉到“被观察”的细节,其实她已经记不大清了。“就是时刻被人注视的感觉?而你去寻找那个视线时,又什么都找不到;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灵异现象或是错觉什么的。”

“直到后来的一件事,让我认识到跟踪狂,的确存在。”埼玉陷入回忆,突然想到痛处,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就在那一次,我去家庭餐厅,点了一份薯条,只是去洗了个手的功夫,在我回到座位的时候。”她叹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吹雪紧张地问道。


“我喜欢吃的超长薯条,不见了。”




宛如冬假后开学上班第一天般的沉寂,在房里蔓延开来。




“还偏偏是我喜欢的超长薯条哦?其他的都是又短又碎的哦?只有那一根是最长的哦?”

看来的确是非常悲痛的回忆,即使是现在,只要想起这件事都会让埼玉捏紧了拳头。

“你懂这种感觉的吧?杰诺斯?”

“是,啊不,是的,啊不……”

怎么说,刚刚混身零件散发出光热的魔鬼改造人先生,现在竟完全不一样了,甚至给人种黯淡到要脱离画面的错觉。


“所以那个跟踪狂呢?”

“啊,后来那个怪人自己找上门来,被我一拳打昏咯……现在应该还在里面没出来。”

“果然不是……果然是埼玉老师!真是漂亮的一击!”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在我耳边突然大喊……”


怎么说,king觉得自己好像看穿了一切。



像这样,英雄们不请自来的小公寓集会已经是日常,曾经一人还勉强安逸的房间,如今显得狭小无比,特别是人们都围着被炉,插科打诨的时候。在感情变得不易波动的同时,埼玉的包容力和接受度也与日俱增,很快,她就适应了这个现状,再说,吹雪总是能带来车站前排长龙的蛋糕和布丁。

“老实说,第一次来这儿发现你们两个住在一起时,我还挺吃惊的。”

吹雪最近开始表现出和她不一般的亲近,尽管她称这为招人入麾的策略。

“哈?为什么?”

两个人住1DK(一房一厨)很奇怪吗。

“毕竟,英雄间结为伴侣的不多。”

埼玉看着吹雪,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呆滞笑容,“我和杰诺斯可不是……”她笑出声。“说什么傻话,我们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对吧,杰诺斯?”

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她的胳膊搭上改造人的肩部,对方毛茸茸的金发被她揉得乱七八糟。

“没错,您说的对。”或者只是附和着她笑两声也好,可杰诺斯在她的臂弯中低下头,像朵岩石下的向日葵,没什么积极的反应。

“……杰诺斯?”

“……当然了。”良久,青年的声音才从尴尬的沉默中传来,“如果这是您的期望的话。”

吹雪跟king交换了个眼神,纷纷以“吹雪组需要她”和“命运之人需要他”的理由告辞,各回各家。小房间一下又变得宽敞起来,剩下的两人间安静又遥远。


埼玉是不拘小节,可没有那么粗神经。杰诺斯情绪不对劲,她知道,只是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样。

他现在就像个小孩子在闹别扭,因为得不到喜欢的玩具又被要求控制自己的那种闹别扭,乖巧如常,但他表现出的那种抗拒能让你感受到,他不高兴。

花了几秒时间做决定,埼玉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直接问本人。


“杰诺斯。”

“是!”

“过来坐好。”

“是。”

“……也不用坐的这么近啦。”

埼玉看着离她远了一些的弟子,有点搞不懂了。

“你生气了?”

“没有那样的事。”

“是吗,那就好。”

她挠挠耳朵,笑了两声。

“没事就行,去——”

“老师。”杰诺斯打断她,低下了头。“其实我有事——有一件事想请老师答应。”

“哦,那是什么?”埼玉加上句,“不能切磋,不要太长。”

杰诺斯抬眼,长久地凝视着埼玉,后者因为在等待所谓的“有事”而难得专注。

“是这……”




在埼玉答应了他的请求后,杰诺斯照常忙前忙后,穿梭于厨房和浴室,在埼玉蜷起腿,吃着零食,边看漫画边发出傻笑的时候打理着一切,等他再走过来时,气氛就好像恢复如初了。

“老师,您之前说过,快冬至了要泡柚子浴,”他跪坐在埼玉身边,“我把水已经放好了,放了两只柚子。”

“Thank you。”埼玉嘴里正好含着块喉糖,含糊不清地回答,也是柚子味,又能润喉,还挺好吃。这样想着,她就从包装纸里又摸出一块,搓开银色的纸,用食指和拇指捻着,趁糖分没被融化在体温间前,向杰诺斯伸去。

“张嘴。”她说着,自己倒先做出张开口的样子。


弟子没接下糖,也没接话,拿出原地化作雕像的架势,平静地望着她。

“……怎么了,”弟子这样一言不发的样子有些可怕,“不喜欢柚子……”

“怎么会!”

“吓死我了这次是突然大喊出声啊?”

杰诺斯这孩子可不是叛逆期到了吧。埼玉刚准备抽回手,中途又被拦了下来。


“我很喜欢。”


这么严肃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喜欢吧——埼玉一脸问号,抱着睡衣进了浴室,把换下来的衣服随手丢进洗衣篮。

杰诺斯总是太过较真,甚至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无论是最开始执意要拜她为师,住进这里也好,还是在几种绢豆腐面前对比营养表计算成分也好,做什么都全力以赴到了觉得他有点死脑筋的程度了。

埼玉让热水浸过上嘴唇,吹出一串泡泡,看它们摇晃着上升,挣扎着绕过空水瓶和鸭子,接连在柚子旁裂开,笨拙又固执。


不过还挺可爱的。





“老师,那么,我走了。”

“嗯。”埼玉侧躺在桌旁,视线从夸张的综艺上移开。“去多久?”

“大概一个星期。”杰诺斯脸上出现了个古怪的表情,“我、会尽快回来。”

“哦。”她又把注意力放回电视机,摆摆手。



一开始还以为又会被拜托切磋或是告诉他变强的秘诀之类,没想到,只是要去更换零件。


“一个星期吗……”她坐起来,看着玻璃窗上那个呆滞的脸。“一个人一星期,能吃多少来着……”









从按日期分门别类整理好的特价单里拿出今天的,埼玉一边看一边换着衣服。


“哇,蔬菜的价钱是不是又涨了啊?”


“猪肉也都没有降价的……啧啧,”


“鸡蛋这里特价唉!——一人只能买一盒,要是杰诺斯在就好了。”




「……子座流星雨被大量观测到的可能性很高,请各位市民,共同期待于本月……」


“啪唧。”


天气小姐甜美的声音戛然而止。


“出门吧!”




埼玉把购物袋塞进卫衣口袋,蹬上拖鞋就出了门。






“光溜溜的小姑娘——”


“啊?!说谁是秃子呢你个秃子!”


埼玉简直要气炸,但看到是谁之后又露出笑脸。


“可乐饼大婶。”她两步跨到炸物店的玻璃柜前。


“今天怎么没见那个亮闪闪的小伙子啊?”


“他啊,有点事情……”埼玉眼神放空,心不在焉,因为她已经看见大婶手里的包装袋了。


大婶看她的样子却会错了意,“唉哟,年轻人,要多想对方的好,感情才能长久。”她把手里的袋子给埼玉,“尝尝刚出锅的可乐饼。奶油蟹肉的。”


“谢谢大婶!”埼玉乐呵呵地接过咬开,被烫得直哈气。


“下次跟杰诺斯来的时候,我们会多呆十分钟的。”


大婶掩住嘴笑得,“那就好,那就好,回去替我向你家小伙子问好。”


“哦。”






杰诺斯是在她家住的徒弟,这没什么不对,杰诺斯也是小伙子,还是有个好皮相的小伙子,不然也不会在熟食店多站一会儿,就能替老板娘吸引几倍的客源,其中还不乏穿着轻飘飘的裙子,刘海蓬松,涂着糖果色指甲油的,怎么看都和油腻的可乐饼不相干的漂亮女孩。 


埼玉见得多了。


这些纤细柔软的可爱女孩子,是怎样紧张羞涩到手脚蜷缩,却又拥有不输英雄的勇气,她们从远处偷看这个优秀的年轻人,到装作不经意的擦身而过,留下淡淡的香水味,发现他并未察觉到自己存在的懊恼,和冲到他面前,将倾慕和憧憬的思绪,或用语言或用书笺,试图向他传递。


但杰诺斯全部拒绝了。




家族的离去。


四年的追寻。


执着的复仇。




可他还年轻。他还只有十九岁。复仇的分量对他来说过重也过轻,等到执念实现的那天,等待着他的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说实话,埼玉对杰诺斯总抱有种亏欠感,被称为人师,却没能教他什么实在的东西,她担心在失去长久做支撑的支点——无论它是好是坏——之后,杰诺斯会迷失。死不能被忘却,可他也需要生,但她不知道如何做,如何去当他岔路口的引路人。


可以的话,她当然希望在分别前,看到杰诺斯找到人生意义——比如找到奉献接下来的生命的伴侣,挚友,兴趣。


至于分别?不是必然,但也绝对自然。


毕竟两人本该是两颗不同轨道上的行星,却在某一瞬间,得以重合,当过了这个期限,它们下次再汇是何年何月。


恐怕没有下次。






今晚突然想吃茶泡饭了。


去买点梅干吧。










「哔哔哔——」


「哔哔哔——」


「哔哔哔——哔哔……」






在埼玉检查遍灶台,洗衣机,电视机,电脑等一切家用电器后,终于发现,这个声音是从置物间传来的。


“……搞什么,杰诺斯这家伙没带手机吗?”


来电显示出现的是“博士”两个字。


“喂?”






半个小时后,埼玉跟着地图来到了从没去过的地方。


被装在袋子里的机械手臂,露出半个手掌出来,因为沾上了怪人的血,氧化风干后变成了黑色。途经市区的一条阳光充足的步行街,有被常春藤缠绕的面包房,金发碧眼头发卷成甜甜圈的小正太,还有混身涂白拉小提琴的街头艺人。真有种不仅到了他市,甚至到了他国的错觉。


前方五十米请往左转。手机里传来甜美的提示音。


刚接到电话听到弟子声音时,埼玉还怔了半天,心想博士的声音还真是年轻啊,被“老师老师”地唤了半天才回过神,原来是杰诺斯。




好像是第一次,不是面对面地听弟子说话。




声音经由电波转变掺杂了她所不熟知的部分:机器的冰冷,还有杂音。可这一点都不妨碍弟子的表情动作在她眼前——脑海中再现,对于自己无法离开研究所回来取重要零件的歉意,对于身为弟子却要麻烦老师的愧疚,大有不被喊停就打算这样道歉上三天三夜之势。


“好啦好啦,说重点。”她把手机从脸颊旁移开了些,那儿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持续升温,让人心烦。


“能请您莅临博士的研究所吗?”




 








杰诺斯有时候说话像个老头子。


在政府部门工作,写惯了文书的那种,或是在大学研究院研究了大半辈子,月发三篇论文那种,一本正经,绝没有任何逾矩。


埼玉看了会儿橡树下两位老爷爷下棋,听着老人家聊时代剧,惊异地发现自己竟能听懂大部分。


这还都是因为杰诺斯。


洗完澡那段时间没到动画播放时间,节目也净是主持人含泪吃下激辣的牛肉咖喱,或是假面甜心最近出了影视主题歌(绝赞好评发售中)这种,毫无营养的内容。


“没什么好看的节目吗……切。杰诺斯,你想看什么?”


“我跟着老师看就——”


“我想看的都没有啦,现在看你想看的。”


“那么……”


稍作迟疑之后,弟子直起身,接过埼玉手里的遥控器。


还挺好奇的,杰诺斯会想看什么呢。


“时代剧?”


“老师要是不喜欢的话——”


“没有没有,就看这个吧。”




实际上看进去还蛮好看的。


啊不好,得快点走了。


埼玉瞄了眼状态告急的电量,正好出了市区,她干脆放开跑了起来。




自从接了那通电话,开始奔波后,埼玉就一直在体验“新事物”: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陌生的终点,却有熟悉的人在等她。这个事情本身也是陌生的。似有似无的新奇感,像个锥子,一点点将冰层凿开,那下面又是片未知的水域了。





“你就是杰诺斯经常提起的‘埼玉老师’吧。”发型极具现代艺术风格的爷爷双手放在背后,教科书般的“博士”形象和做派。


“哦。我来给他送东西的。”埼玉掂了掂手里的机体。


上次在街上和杰诺斯看到的发型奇葩的年轻人们,要是和这位比起来,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杰诺斯呢?”


“还在进行最后的检查。跟我一起来吧,小姐。这个也得拜托你搬运一下了。”


“小……”埼玉打了个激灵,混身不对劲,“叫我埼玉就好。”


“哦嚯嚯……”博士,眯起双眼,“杰诺斯经常跟我提起你。”


“嗯……是吗……”埼玉左右环顾,只有无尽的金属色和看不懂的机械。


“他这个孩子哟,只要认定一件事,就会做到底。”


“我懂我懂,”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死倔死倔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对人也是一样,你也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再要冲什么人敞开心扉是很难的,换句话说,”博士意味深长地回头看她,用指纹解锁了尽头的门。“一旦认定,也就不会改变了。”




“老师——!”


博士的话正让埼玉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顺着那声音望去,便用这个一如既往发呆般的表情,迎接了躺在实验台上的弟子。




“杰诺斯?”埼玉睁大双眼,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十分新奇,并再次认识到了弟子作为改造人的这一事实。




大部分都是由零件组成的身体,肌肉骨骼,包括类人的部分,这些部分或打开接纳,或链接到钢管和跳出大量数据的主机。这个场景有些科幻,让埼玉联想到了变形o刚及机o战警之类的东西。




“你好厉害啊……博士也好厉害……”埼玉不由感叹,走近了两步,又停下来。“你平时做检查也是这样的?”


“是的,老师。非常感谢您能百忙之中答应我的无理请求——”


“打住打住。”埼玉挥挥手,转身冲博士提起手中的东西。“爷爷,这个怎么办?”


“请放在旁边的台子上。”库斯诺博士拿出双手套。“就剩最后这一项了,如果埼玉小姐想的话,稍等一会儿,就可以和杰诺斯一同回去了。”


“哦。好。”




反正没什么事,不如说,反正闲得连从king那儿借来的游戏都通关了两次,埼玉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去刚好能路过哪个市的哪家业务超市,晚饭有多少种选择。




“杰诺斯,”埼玉停在实验台边,像不认识他一样,从头到脚把他仔细看了一遍。“晚饭怎么办?”


“由老师来决定就好。”杰诺斯不慌不忙,说出了埼玉预想到的答案。“我不挑食——”


“今晚吃你喜欢的。”埼玉盯着他完全打开的胸腔。那里的管道错综复杂,机甲下的零件正发出跳动的光。


“为了庆祝你换了新零件。”


杰诺斯的样子让她想到时代剧那茬的时候,“那么……考虑到营养平衡以及,今晚吃咖喱饭。可以 吗?”




听说男人不管到几岁都是孩子。不过她的弟子也的确还没成年呢。


尽管他过分认真,认真到让人觉得他死脑筋的程度,说话像个老头子,喜欢看的是时代剧,但他还会用这样乖巧又别扭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好。


他还喜欢吃咖喱饭。




埼玉觉得自己被股奇怪的笑意所控制,要不是她憋住了,可能会爆发出比综艺节目更夸张的笑声。




人们很奇怪。他们察觉不到有些事情的发生,可能是因为,这些变化也不会在到来前按门铃并自报家门——它们悄悄入侵到人们体内,直到侵噬每个器官和细胞,等它们已经和这个人共生共存了,才找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现身,并笑得像电影里的反派:你已经——了。




埼玉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她再笑不出来,甚至开始出汗,从光溜溜的头皮开始——她开始想遮住那暴露在空气中数百天的地方,揍怪人途中运动裤被钉子刮破都没这么尴尬。






「你已经——了。」




当发现填空只有“喜欢上杰诺斯”这一个选项时,埼玉开始质疑出题人的权威。


“秃”


“变强”


“是个很强的女人”


“是个秃了的很强的女人”


这些答案明明更适合。


“喜欢上杰诺斯”


“喜欢上杰诺斯”


“喜欢上杰诺斯”




可就像电影里的反派一旦现身,就会没完没了的唠叨自己的牛逼计划,无敌背景,嘲讽主角,仰天大笑一样,这些事一被察觉到,就会以初号字加粗立体并带背景音的形式,一遍遍在脑海里敲锣打鼓,高视阔步。




埼玉眉头一皱,感觉自己要完。






她这个表情在弟子眼里又成了不一样的意思——为了逃离那个想法,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杰诺斯,胸腔里那个会发光的金属球上,这很难不让人多想,仅在杰诺斯的场合。




“老师?”杰诺斯让埼玉的目光重新与他的相交。“老师对这个感兴趣吗?”


“嗯?啊?啊——是啊——”埼玉挠挠耳朵打哈哈,那里因为烫而变得发痒。“看它会发光,就在想是不是也有温度——之类的。”


“那么。”杰诺斯抬起一条相对来说负担比较轻的手臂,“您想要摸摸看吗?”




下意识地点了头,最后就变成杰诺斯将那个金属球拿出来,交到她手里,而她捧着那分量不轻的东西,像捧小鸡崽一样的奇怪画面。




那个光球离开了金属仓,暗色的光变得明亮,甚至跳动的频率也加快了,就像沐浴在阳光下的植物,自主进行光合作用一样。


它的确,是温暖的。


伴随着鼓动,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只是隔着手套,感觉有些不真切。




“老师、!”


埼玉被吓了一跳,赶紧把头抬起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只是……”埼玉手里的球体跳的更快了。“我没想到您会突然将它贴到脸上——”


人们真的很奇怪。有时候,关于自己的事情,他们得花好几星期,甚至几个月才会察觉,而别人的事情,他们就像提前偷看了上帝的日程簿。


“这个……到底是什么?”


“是我的核心。”


“也就是说——”


她头皮发麻,因还不适应刚察觉到的新变化。


杰诺斯不慌不忙,再次说出埼玉所预想到的答案。




“是的,它相当于人类的心脏。”









那之后也没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洗完澡出来她知道把睡衣穿好,纽扣规规矩矩扣到上面,可那是因为天气已经不允许她只穿着背心短裤了;走在路上她时不时会看着杰诺斯的方向出神,可那是因为他又从白菜火锅的营养价值发散到“今天的老师也棒得跟小鸟一样”,唱起了赞歌: 在杰诺斯又一次被美丽可爱的小姐姐叫住时,她走到一旁逗正好路过的金毛玩儿,抬手用卫衣帽子把脸遮了个严实,嫌不够似的拉长两边带子在鼻头系了个结,可那是因为秋天的傍晚已经太冷了。她搓着手,从眼前窟窿大的地方看向路灯下的两个身影。


“抱歉,让老师久等了。”

被冻得僵硬的地面传来沉重的声音,弟子向她跑来,不由分说把埼玉手里的东西分担过去。

“没事啦。”

但这样说着,她也没再坚持,只是突然从弟子带着笑意的注视下反应过来,伸手要把帽子摘下。

看上去肯定傻极了,再说这样也看不清路。

“看不清的话,请问要握住我的手吗?”

但这样说着,弟子直接把袋子转到一只手,剩下的那只包住她以许愿般的姿势交叠在一起的双手。

“因为看老师很冷的样子,而我可以调节身体各部分的温度。”

的确,有时候杰诺斯就是会想出这样绝妙的点子。


埼玉两手抓着那块微微发烫的金属,不知前路是何方,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她。

“光溜溜的小姑娘——还有亮闪闪的小伙子——”

可乐饼暖烘烘的油脂气味一下穿过卫衣。

“是大婶啊。”她把领口拉下过嘴唇。“怎么今天开到这么晚?”

“总觉得今天你们会过来,就多等了会儿。”大婶看看她又看看一旁安静的年轻人,笑意止不住。

“这都能感觉到?好厉害啊,大婶。”

“那当然啦……对了,今天还有咖喱和……”

“啊,今天刚好想多买点,请把剩下的都给我们吧。”

“哎呀,谢谢惠顾。”

接过纸袋时,大婶对埼玉用杰诺斯都能听到的音量说着悄悄话,“……看你们这么好,我就放心啦。”


说什么呢。

埼玉摸不着头脑,转身去从杰诺斯那儿寻找答案,也是同样的表情。


回去的路上,她左手是满满一袋热乎乎的可乐饼,右手是一只机械手,坚硬而温暖,卫衣帽子包裹着脸颊,呼出的气息都转换为热度,她看见的不多,但听见了不少,其中不乏两人略显急促的脚步,路人的细语,车辆路过的引擎声,还有个有些恼人的声音。

咚,咚,咚,幸好只在这一隅恼她一人。



日子流逝的波澜不惊,不来的永不会来,该来的总会来,比如有几天没来蹭饭的人。

“吹雪你是不是掐着杰诺斯去做检查的时间啊,”杰诺斯做饭是越来越合她口味了,吃得埼玉两颊鼓起,话都说不清。“前两天你影都没见,今天刚好我们还买了可乐饼,快来。”

“大晚上的这么高热量的东西——”埼玉夹起一个,咬下,面衣松脆,土豆和咖喱混合的甜香四散。“——就吃一个,就一个。”吹雪侧坐到了埼玉身边。

埼玉心里觉得好笑,起身去厨房给她添碗筷。


杰诺斯还在煎鲑鱼,正好要去取放在入口的调味料,埼玉要进里边,厨房一下显得有些拥挤。

“行了,剩下的我来吧。”

埼玉把盛好饭的两个碗和筷子放到杰诺斯面前,伸手去解他的围裙。

“你快去吃吧,可乐饼冷了就不好吃了。”

“怎么可以,我还是等老师一起就好。”

“刚刚我已经吃过没那么饿啦……”

吹雪把胳膊放到桌上,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她们。


“埼玉你最近也少吃点……后天穿得上礼服吗?”

“礼服,我为什么要穿礼服?”

埼玉问的是吹雪,却看向对面坐着的杰诺斯。

“……恐怕是指三个月前那封邀请函的事吧,老师当时的确是答应要去的。”

埼玉又转向吹雪。

“结婚仪式啊!”

看埼玉的脸就知道她压根不记得了。

“吹雪你要结婚?”她呆看着吹雪,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恭喜恭喜。”

“不是我啦!”


最后杰诺斯不知从哪里把红白相间的请柬翻了出来,两个被蔷薇拥簇的名字下,是黑色的吹雪组组徽。

“是在吹雪组举行的无聊游戏比赛时吹雪组的主力吧。”

“……比起这个……埼玉你打算穿什么去婚礼?”

“嗯嗯?就英雄服?”

吹雪立即用“请开始你的表演”的表情无言看着她。

“开玩笑……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穿着职业装去婚礼……”

她败下阵来,打着哈哈站起身,朝放置衣物的小隔间走去。

“老师,这个是——!?”

“以前找工作时的正装,好多年没拿出来啊,不知道还能不能穿上……”

“穿正装去婚礼仪式?又不是丧礼……”吹雪明显还是不满意。

“现在就试试吧!”杰诺斯倒是十分期待的样子。


“结婚的人又不是我……你们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埼玉嘀咕着,又拿着衣服被推回了小隔间。



“老师?有什么问题吗?您进去已经很久了……”

吹雪看着某个坐立不安在房里来回踱步的改造人,好像埼玉进的是产房一样。

“别催我,我现在在……战斗中……!”

“战斗?老师我这就来帮您!”

“不是你等等!”


黑色的半裙包裹住圆润的腿部线条,同时将衬衫下摆全部收起,只是上面的扣子扣的散乱,胸前的衣料被撑得要裂开,还有部分没能被束缚住。吹雪越过改造人肩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都说让你等等!”埼玉转过身去,但还能辨别出她一手压住胸部,一手试图把扣子扣上的动作。“呼……要被勒死了……”


“你这样是不行的,”吹雪挤开僵硬在原地,只会发出没什么意义的单音节的男人,顺手关了门,走到埼玉身边。“停下,本来就有的东西你还想把它们塞回去吗?”

“唉……听说人到中年就会发胖,没想到我的中年和秃顶一样来的这么早……”

埼玉简直大受打击,捏住了自己鼻梁,好像松开眼泪就会掉下来。

“说什么傻话,”吹雪帮她解了扣子,解救出被囚禁在里边的部分,比划着布料,“只有这里不合适不是?竟然用那么大的劲儿……身体要是有意志都能告你故意伤害了。”

“你应该多爱惜它。”

“唉,好麻烦——”埼玉用冰凉的指尖贴在身上有些发烫的地方,被过分挤压的胸口,还有脸。

“不管了,我就穿英雄服去。”

“那可不行。”

吹雪居高临下地,看在地上盘着腿,驼着背,瘪掉的气球一样,拒绝写了满脸的埼玉。




当杰诺斯因为“是男人”“很碍事”等理由被禁止跟着一起去选礼服时,他和他的海量库存,以及超越造型师凯文的审美都是不屑的;而当埼玉都让他“别跟过来”时,他全身上下几百号零件和他的内核都是想要自爆的;但当到达婚礼现场,终于等来吹雪组的专车,看到老师从车上下来时,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埼玉感到无所适从,裙子贴身的剪裁让她不能呼吸,将裸露的肩膀裹住的皮草搔得她发痒,最要命的是鞋子,银色的根又高又细,她站都站不稳,更是寸步难行。

“老师……”

改造人与人们背道而驰,音乐和谈笑都从世上消去,他的眼神向来都只有这一个去处。


“哦,杰诺斯。”

埼玉像看到了救星,向对方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

“快借我扶一下!”

当然,这个杰诺斯很乐意效劳。

“真不像话啊埼玉,一双八厘米就能牵制住你。”

吹雪以手掩住嘴嘲笑她的无助,却慷慨地给了建议。“重心放到前边,对。想象穿的就是平时的靴子,那个也有根不是吗。”

“那双没这么高这么细啊!”

这时她注意到一道令人难以忽略的注视,来自借她肩膀的人。

“怎么……果然很奇怪?”

“怎么会!”杰诺斯激动地喊出声,接着十分真诚地赞叹道。“老师这样,很美。”

“什么啊,这么说一个秃子……客套话就不用了。”

“绝不是奉承!我从未见过比老师更美丽强大的女性,即使秃了也无法减少您半分魅力——不如说,正是因为秃了,才使您的优点如夏日的明月般无处掩藏;再者,既然老师是不惜秃头也要不断锻炼成为了英雄,那么这秃头,可以说是老师英雄的勋章般闪耀的存在,这秃头——”

“你还真是毫不留情秃头来秃头去地说个不停啊——”

埼玉感到眼眶一热,似乎有什么液体要流下来,大概是被这个关键时刻净戳人痛处还一副“就叫我红领巾吧”样的死孩子给气的。



“我说这对新人,你们打算在门口当黑暗中最耀眼的光吗?”戏虽然好看,但吹雪更想在28摄氏度的室内看。

“吹雪大人,这边。”

作为左膀右臂之一,睫毛与体魄不成比例纤长的男人弯出左臂,吹雪轻挽上去,踩着细高跟,在几个心腹的簇拥下径直进去了。


一时间门口只剩两人,杰诺斯看向他的老师,他的老师也正好在回看他。

“……老师,我们也进去吧。”

青年稍微拉开些距离,但还是足够近,尔后他有些青涩地将左臂曲起,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那手臂仍旧是坚硬而温热的,就像那个充斥着可乐饼香气的夜里一样。




也许他们是最后一个到的。


钢琴鼓点和小号合奏出首夏日蒙太奇,使这温室里的世界真的到了夏日似的,与上方向深色过渡的色调不同,这里的颜色都是温暖的,棕榈树上缠着红白蓝相间的缎带,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上是蔷薇色的香槟塔,艳丽的热带花卉,和各类装在银色餐盘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

太好了,这正是埼玉会喜欢的那种。她翻了个白眼,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移向右半边。不知道婚礼进行到了哪一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错过重要的部分,埼玉只迫切地想找个地方坐下,否则她将成为第一个在婚礼仪式上被高跟鞋杀死的女人。

“老师。”杰诺斯担心地将另一只手放在她的手臂上,“您是否需去那边的沙发上休息一下?”

埼玉和她的十个脚趾头欢呼雀跃起来:“当然!”


老天。

她仰躺进柔软的靠垫中,眼前似乎闪过白光——灯光,当然了,然后她才觉察到这里的不同之处。

“这儿的顶部都是玻璃?”

杰诺斯在旁边坐得端正,点点头,“似乎这里以前是个玻璃花园,即使是冬日,人们仍可以在这观赏植物和天空。”

她赞叹了一句,脚部的疼痛缓解后,这个地方也越看越有意思起来。


灯光忽然变得低调起来,人群中翻涌起兴奋的骚动。

一人站到了通向二层的阶梯口,聚光灯打向他,低沉的声音透过扩声器传向每个人。

“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获得你们的注意……”

“king??”

埼玉先是被吓地坐起来,而后又笑地倒回去。


“……请问你们是否愿意对这个发誓,永远做彼此忠诚的队友,毫不留情的对手?”


嗯?

“他们在对着什么说誓词呢?”

“似乎是游戏光盘,”杰诺斯的电子眼发出些细小的声音,“豪华初回限定版。”

左眼有三道疤痕的男人继续对新人说着特别的祝词,在场宾客有的抹去眼角的泪花,有的不知道听到的是什么外星语言,云里雾里,新人们则沐浴在这或祝福或茫然的眼神中,带着笑意注视彼此。


“也有这样的婚礼啊。”埼玉撑起下巴。“不信神的话也可以向自己的信仰祈求祝福。”

“也可能是向,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事物呢。”

“或许……”埼玉看着两个人交换了手柄,想象了一下平时两个人一起打游戏的样子。

她来说什么是重要,必不可少的呢,她从一天的睁眼开始回忆。

“老师,早上好,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老师,我从x超市的官方网站上看到今天……”

“老师,这是我从k市带回来的特产。”

……

“老师,晚安。”

 


“如果是我的话就要向你起誓了啊。”


“您说什么……?”


话一出口,埼玉就想给自己的嘴上来几下——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嘴呢。


连杰诺斯的反应都不敢看,她就这么一直瞪着前方唯一的亮处,像个心理安慰,又像保护伞。


“埼玉,杰诺斯,原来你们躲到这儿来了。”

吹雪的声音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听起来令人欢喜,埼玉几乎是瞬间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过来,接下来的才是重点。”吹雪对她眨眨眼,后者像兔子一样向她奔去。可能现在吹雪叫她穿着高跟鞋去走抹了油的钢丝她也会欣然答应。

走出几步,失去支撑点的后知使她摇晃得像个脱了壳的布丁。她不能回头,可她还是远远地瞥了眼弟子,对方脸上的表情让她短时间内忘了呼吸。


那低垂的好看眸子里满是失望,落寞,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但这样消极的情绪足够刺痛她的心,脚上的疼痛与之比起来,就像一粒灰尘那样,无足轻重了。



“怎么样?”

在埼玉喝下第四杯粉色气泡酒时,吹雪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句。

“什么怎么样。”

人群中爆发出尖叫,那中心似乎是当红的偶像团体,统一穿着正装,在少女们被杀死的声音中唱着祝歌。

吹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口气,移开视线。

“当然是加入吹雪组的事。你也看到了这是多么棒的婚礼,没有吹雪组的财力人脉是办不到的。现在加入,组内还可为组员出20%的费用,怎么样,很诱人吧?”

也许是酒精起了作用,埼玉的好心情又回来了,不如说有些不寻常的高涨。她因为吹雪这么噼里啪啦一长串搞促销一般的说辞大笑起来,接连打起酒嗝。

吹雪看上去却没那么开心,实际上她咬着下唇瞪大眼睛,似乎下一秒就会吐着信子把埼玉吞下去。可她最后还是拍着埼玉的后背,因为埼玉随时会因大笑或打嗝把自己噎死。背上啪啪作响,这让她的一切声响都自带立体环绕音,还让埼玉想起来自己把披肩落在了沙发那儿。

“……我刚刚说的重点,当然是对你而言的重点,”吹雪不善的语气把埼玉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对于单身人士婚礼最令人期待的部分?”

“……免费的大餐表演和酒?”

“是花束!花束!”吹雪终于忍不住冲埼玉的耳朵大嚷起来。


“听到了,听到了!”埼玉揉着自己可怜的耳朵。酒精让她失去干劲。

“通常来说抢到花束的单身女性会受到祝福,成为下一个结婚的人。”吹雪揉着眉角,将双腿交叠,“但我们的不太一样。”

“不仅单身女人和男人都有参加的权利,”她用食指在空中划出条抛物线,“接到花束的人还可以约在场任何一位未婚者出去。”

什么?埼玉瞠目结舌,又打了一个嗝。

“而就我所知,魔鬼改造人的名字在女性谈话中的出镜率很高。”吹雪拖长了句尾,“所以……”






杰诺斯的自动搜索列表向来只有一个人,视觉是,听觉范围也是。


刚才老师那句话他听得清楚,有那么一瞬,他就要被它表面带来的喜悦冲昏头脑,而习惯让他去将老师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一笔一画拆开来,反复咀嚼,寻找那文字与文字间隙的含义。

他对老师而言是重要的,可不是能握着她的手接受祝福的那种,他的位置可能是在她身后的弟子,在她身边的证婚人,或在处于阴影的人群中,无论是哪个,都不会是与她面对面的那个。就像老师的行动所暗示的那样,老师的眼里没有他。


最先吸引他的是她的强大,一开始仅是如此。可他看见更多,越陷越深,直到他发现,想要的远超出“师徒”这层关系;就在他还止于这样止步不前的状态时,有这样一种可能性,除他外的某人发现了埼玉,那人为她的特质着迷,她也一样,而他,杰诺斯,到时候会作为二人爱情的见证,在一旁祝福他们。


杰诺斯猛地站起来,与此同时一个巨物由顶部的北侧落下,玻璃破碎,树木倒下,照明失常,大部分人们尖叫躲闪着想搞清状况,场面一度极为混乱。


他环视了一圈,向一个方向跑去。





听了吹雪的解释,埼玉还是将信将疑,怎么会有这样的规定?

对方摊摊手,“你不知道多少人缺的只是一个契机。”


就在这时一个怪物从天而降,差不多与顶部齐高的棕榈树接连倒下,其中一棵朝这边飞来,吹雪伸出双手,一根成人无法环抱的树干就这样断成了两截。

她再转身,埼玉已经不在了,只有一双鞋落在那儿。 




杰诺斯赶到时,几棵棕榈树交错倒成一堆,他的老师站在那上边,一手将长裙挽到大腿,光着脚。


“——老师?”

“杰诺斯……”埼玉转头,看到一脸惊愕的青年,“是怪人,”她松开手,让裙边向下坠了些,“大概是专门破坏婚礼的那种。”

说“大概”的原因是,没等那个怪人说完整个句子,埼玉就给了他一击。

“这么说已经……”

“解决了。”埼玉指指树木间的黑影。

“不愧是老师。”


埼玉小心地从高处一点点往下移动——保护着那条租借来的不菲的裙子,杰诺斯拿着她的披肩,做出要为她披上的动作。

“请。”

就和以前一样?

埼玉猜,不管之前杰诺斯的情绪算哪种,现在他又“自愈”了。


不知怎么,她也松了口气,侧过身,等着那件毛茸茸的衣物落下。


柔软的触感包裹了她,可还附加了一些坚硬的触感和失重感,她的背和膝盖窝隔着料子抵着什么,然后她看见弟子的下颌。

“地上都是玻璃。”

可她刚刚也是这样过来的,只用跳一下。

“老师您的鞋子是……”

“哦,太碍事,就留在那儿了。”她向不远处示意,青年便朝那里走去了。



 短短几分钟,人们将混乱始发地围起来,根据怪人是谁所解决的七嘴八舌猜了个遍,讨论了除场地损伤的赔偿金外,婚礼的损失是否也可以从英雄协会得到,“这是什么事”纷纷摇头感慨完,又重新聚集在换好游戏角色一样服装的新人旁。


短短几分钟,埼玉把自己塞回那双“刑具”里,冷风由残缺的房顶灌下,她的脚趾冻得像放了几个月的奶酪干,可人们却愈发兴致高涨,她听到吹雪傲慢冷静的声音,向现场所有人说着先前告诉过她的事。

“……我想每个聪明的人都应该把握住这个机会——上前来。”吹雪看向某个特定的方向,加重语气,几乎算得上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埼玉自然是听见了,她拽住杰诺斯的袖子,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们从后边溜吧。”



千万别问原因——现在我可没想好要怎么说服你。


还好杰诺斯只是用眼神询问了她,但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从人群的边缘移动着,年轻人手掌朝上托住她的手,好让她能以现在最快的速度移动,并且不会像冰面上的企鹅那样花式摔跤。幸运的是,新娘手中的花束和富有感染力的“今天还是个特殊的日子”,足以赢得人们全部的注意,没人发现这道黑影——埼玉他们避开侍者,和因怪人入侵增加的门卫,从一个侧门闪身进去。那是条狭窄的走廊,铺着地毯,灯火通明,转弯后的尽头是扇双推门,她什么都没想,没有停下脚步,推开了它。


“嘿你们——不是员工不能入内!”


一个粗俗的男声响起,同时肉汤的香气和油烟味儿扑面而来,而厉声呵斥他们这对入侵者的人,正戴着厨师帽在房间的一角削土豆,他面前的炉子上还有几个沸腾的煮锅,蒸汽从盖沿下喷出,声音高低不齐混杂在一起,给准备过来踢他们出去的主人助威。


埼玉的大脑拒绝在这样的紧急时刻高速运作,恰好杰诺斯处于难能可贵的惜字如金时间,他们就这样在无言中和那位厨师大眼瞪小眼。

“哦……”

沉默的过程中,对方的眼神在杰诺斯和她之间游走着,还有他们冷漠和尴尬的脸,之后他像是懂了什么,用拇指点点身侧。

“我们——” 

“我懂,我懂。”他打断了埼玉的话,笑容比怒目还令人不快,“那边出去再走两百米就是宾馆。”


你懂个屁!


埼玉在心里大喊,还是道了声谢,拉着杰诺斯逃似的离开了。




他们当然不会去宾馆——不过是路过了那里,那里确实接连不断有车停下,男女,男男,女女,从上边下来,在对方的耳边细语,相拥着大摇大摆地进入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家伙里面。

他们当然也不会是其中一员。



别说在这种看上去就很贵的地方逗留了,要是穿得是活动方便的英雄服,或卫衣牛仔裤球鞋,她现在就想狂奔回家,泡个温度刚好的热水澡,在晒得有阳光气息的被子里缩起身体,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可她现在仍在路人的侧目和寒风中,穿着剪裁十分节省布料的长裙和高到吓人的细跟鞋,每走一步都感到人生如此艰难。


“老师?”

埼玉停了下来,不顾他人和杰诺斯的注视,抬起小腿,扯掉鞋子,接着是另一边。

“老师!”

“哈,这样舒服多了——”她的脚掌亲切地和地面打着招呼,即使对方像上一个房东老太太的脸,坚硬又寒冷,“跑着回去吧,杰诺斯。”


埼玉语气轻快,拎起她的鞋起身的同时,也被人从后边拎了起来。


 用“拎”这个字,可能份量有些重了,事实上,除去她下意识挥动手臂,手上的鞋子撞击在机甲上发出阵煞风景的响动,这个场景在别人看来,也许还蛮浪漫的。


但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个姿势有多不舒服——她的背脊卡在两块硬铁之间,着力点在两边,那也就意味着,支撑中间悬空部分的力,也被分散到了那与硬铁亲密接触的部分;而比这点更让人痛苦的是,杰诺斯太硬了。


“这是做什么……?”

埼玉挣扎着抬着头,脖子与上身形成几乎是吃力的角度。

 “我想,这应该是最恰当的方式。”年轻人身上又散发出了熟悉的温度,让埼玉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哦。这样啊。”

因为是早就体验过的事,她很快便接受了这个,只双手攀在杰诺斯肩上,撑着自己,调整了个相对来说舒服些的姿势。“下次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


“……是。”

杰诺斯应着,转身进了旁边的巷子——“我打算走近道。”这次他如约提前向埼玉解释道。

路人在他们身后吹起口哨,但他俩谁也没听见,还有人想窥视巷子里的光景,可那里早就只剩一片黑寂了。




杰诺斯选得的确是最近的一条路。他们从居民区的窄巷里出来,横穿过一所学校,走上公路,越走越荒凉,越走越没人气,直到埼玉发现他们在顺着公路登山。很快,他们的来处就变成了远方的一片繁星,而属于他们的那座城市,在一片喧闹中,因过于安静反而显得惹眼。


家,甜蜜的家。




今晚无月,荒废许久的公路自然也没有路灯——没人会想去鬼城,更别说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好在还有星光,从遥远的过去守望着两个旅人,让他们显得没那么孤单。


咚,咚,咚。

尽管十几分钟前,埼玉还觉得自己像个被关押的犯人,被禁锢在古代残忍的刑具中准备走向余生,而现在,她在这回荡于夜空的步伐声中眼皮打架,频频点头——其实她完全没必要这样,在她脸旁就有能停靠的地方,高度和硬度都恰到好处,都是她所熟悉了的那种——所以为什么不呢。埼玉靠了上去,听着引擎的轰鸣声,仿佛是从自己的脑子里传出来的,还有“咻、咻”的,汽船喷气一样的响动,就这样,她分辨着能听见的各种声音,突然,杰诺斯的声音加了进来。

他就像报站员“下一站xxx”那样:“老师,能看见z市了。”轻声说道,埼玉终于察觉到了这些许违和感的根源。


“杰诺斯……?”

“是?”

震动再次由她额头紧贴的那小块人造皮肤处传来,弄得她直发痒。

“你累了吗……不然把我放下来?”

“没有的事,您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从刚才开始,你就没怎么说话。”


这种情况,两人独处时杰诺斯却不爱说话的情况,要知道上一次出现时,还是杰诺斯的发声器受损那次。

“这是因为——”年轻人的声音像抛物线,它先缓慢攀升,在空中停留了那么一瞬,接着它开始急速坠落,落在了对埼玉来说,是个更大的疑问上。

“……我有些紧张。”


“为什么?”


换作平时,她可没这么刨根问底。埼玉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个字,这让她听起来确实十分困惑。她是在困惑,不仅仅是为杰诺斯的回答,更是为自己为何会这样重视杰诺斯的回答,就好像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似的,就好像,她不能和放跑在游乐园买的氢气球一样,放跑这个答案似的。


“简单来说因为……就像是我抱得是整个世界一样吧。”


如果埼玉留心数了的话,她会发现这句话刚好是二十个字,不多也不少,这正是她最开始向杰诺斯提出的要求。可她太忙了,她忙着从这句简短又含混不清的话里,读出远超于它容量的意思,还要让直接那些从脑里蹦出的轰鸣声保持安静,直到她能清晰,正确地理解弟子所说的话。



「如果没有您,这个世界可能早就被毁灭了。」



是了,杰诺斯一定是想说这个。她还记得他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充满憧憬与崇敬,纯碎又热忱,甚至令她萌生了一丝发自羞赧的胆怯。她熟悉那个感情,就像她孩童时期无数次被电视漫画里的英雄所感动,如今杰诺斯憧憬这样的她,作为英雄的她。


“……是吗。”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们明明完全不一样,你瞧,杰诺斯做事有条有理,埼玉去哪都随遇而安,杰诺斯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埼玉有时会愿意为设计奇怪的小玩意大破悭囊,而每当站在同为英雄的立场上,埼玉却总能在杰诺斯身上看见自己。



这时一束光粒撞进了埼玉的眼睛,它摇曳着,拖着脚步,以缓慢,暧昧的姿态湮没于地平线,与那处城市富有生命力的光辉交融。


“杰诺……”埼玉猛地直起身,“砰砰”地拍着对方的胸膛。“是流星!杰诺斯!快许愿!!”

“是——”


就在说话的时间,后继的星屑又从不同的方向袭来了。与最开始模棱两可的不同,它们应该是有目标的,因此速度也快了许多。埼玉眼看着那些带着鹅黄色光晕的细线毫不停留,四散奔去又消失,忍不住侧过脸,想看杰诺斯到底有没有闭上眼。


“请埼玉老师一直当英雄!”


年轻人的眼底流淌过细小的光,注视着她,眼神和语气一样诚恳又不容置疑,害得埼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杰诺斯,许愿一般是指许愿自己的事哦?”她的眉间变成困惑的形状,“而且你说的比起许愿……怎么感觉更像是对我的要求?”

“非常抱歉。”这么说着,对方的声音却是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愉快的,“我没有任何指点老师人生的意思,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老师的自由,只是,这虽然是老师的事,但确实是我的心愿。”

“唉,所以说?”埼玉越听越摸不着头脑了。

一道光从他们头顶划过,埼玉几乎听见了它在空中燃烧的声音。


“您永远都是我的英雄。”


永远,一个份量过重的词,她的心脏被吓得忘记跳动,接着为了弥补这下,律动也开始乱了节拍。


“嗯,嗯……”她移开视线,像是终于记起那些难得一见的天外来客,并对这场表演表示最基本的敬意——好好欣赏。那些火光不断将光芒投向这里,连带着燃烧的热度也是,埼玉觉得她能听见它们降落时的簌簌声,和闻到与空气摩擦带出的火星味儿。


“你也是——”


她的声音被轰鸣声盖去,可看杰诺斯变得柔和的表情,她知道对方抓住了她后边的话。




完。



后话其一



“我说……”

被称为“地上最强”的男人,拿着手柄,面色凝重,帝王引擎直飙180。

“你们……是不是终于在一起了?”

“……?!”

“是又如何。”

“……?!?”

埼玉心里刚想跑过一串“不我们不是我们没有”,就被弟子的肯定给顶了回去,塞了个胸闷气短。

“等等啊杰诺斯——”她放下呛了自己一脸的罐装橙汁,“我们什么时候……”

“老师您忘了吗,昨天在山上的那个夜晚,我向老师表明了心意。”

“哦??”

“并且老师也接纳了我。”

“嗯??”

看埼玉仍是一脸失忆的样子,杰诺斯便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那么老师您不喜欢我吗?”

“嗯……嗯……”埼玉一手攥成拳头撑在脸旁,心说这哪跟哪儿,可最后还是照实说了。


“我……喜欢啊?”

“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那之后,king在杰诺斯对埼玉滔滔不绝地诉说爱意的中途,逃出了这个公寓,据知情人士称,他在临行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隔壁超市狗粮半价啊。



后话其二


“……根据国际流星组织的观察,于昨夜21时前后出现极大值。今年双子座流星雨极大时刚好是无月夜,公众们可以以肉眼看到明亮的火流星,绽放夜空……”

“今年双子座流星雨最大值时的天体流量高达每小时上百颗,是近数十年来难得一见的数目,也因此,不少新人选择于昨晚举行结婚典礼,以求一场寄寓了难得相会相知寓意的浪漫婚礼……”


“……都在说,房顶破了个洞,却看得更清楚了,你看,从那里看超美的吧。真是,逃什么逃,错过了这么棒的夜景。”

吹雪正用手机给她放录的视频大肆炫耀,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了,你们看到了更好的?”


“……嗯,”埼玉抿了抿嘴角,“是特等席。”






真的完了。


评论(4)
热度(113)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ko|Powered by LOFTER